“木化石之王”遭遇盗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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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的“木化石王”

在“木化石王”被盗挖的坑边，还有一个大坑，至少七八米深

根径达两米的“木化石之王”遭遇盗卖，盗挖木化石加工已成为当地一项产业

挺过亿万年时间考验的“木化石之王”，没能挺过人的贪欲。

这个直径1.8米，露出地面2米多的无价之宝，被盗卖时价格仅是1.5万元。更痛心的是，它被挖出时被摔成了八瓣。

“化石王”哪去了？

本报记者实地调查发现，“化石王”被盗卖背后是当地混乱的木化石黑市。

断面直径1.8米，露出地面2米多

年近六旬的老王是河北唐山人，在当地是一位颇有名气的收藏家，对中国玉器颇有研究。十多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见到一棵木化石，从此他又开始痴迷于化石的研究。

2004年春，在朋友的带领下，老王来到朝阳北票市巴图营乡油房村下店村民组，在村西头的一个山丘上见到令他震惊的情境：“一根断面直径在1.8米的木化石，裸露在地面上约有2米多”。他回忆，那儿被杂草包围，看上去很不显眼，但从周围被踩的痕迹，可以看出经常有人来。

老王当时还用手摸了摸断面，上边的碎石稀疏，有些糟粕的感觉，但剥去碎石用放大镜仔细查看，有些部位呈现玉石质感，说明已经玉化了。

“这么粗树化石，根径至少在2米以上！”他说，“这么大的化石，还是第一次见到，当时我激动得眼泪直打转儿……”

他在现场足足待了小半天，“临走前我对当地村民千叮咛万嘱咐，可要看好了这个宝贝。”回到河北后，他一直挂念着这棵“化石王”，这么多年，由于路途遥远始终未能再次探访。大约在半个月前，老王再次来到朝阳市，在朋友的陪同下来到了下店组那个山丘旁。

“傻眼了，在山脚下转悠了两圈也没见到那个化石王，只看到了两个大坑。”后来村民们告诉他，当年他走后不久，石头就被人挖走卖掉了。

“听这话，我恨啊！恨盗卖的人，恨自己当年多嘴……”老王说，那一刻他再也忍不住，一串眼泪滚落下来，“也许当年不来探访，可能就没人知道它很值钱！”

老王告诉记者，化石与玉石都属于珍贵的矿产资源，形成需要几千万年甚至上亿年。地壳运动时，树木被迅速埋在地下后，木质部分被地下水中的二氧化硅交换而成木化石。

在化石形成过程中，保留了树木的木质结构和纹理，有土黄、淡黄、黄褐、红褐、灰白、灰黑色等等，抛光面可具玻璃光泽。这其中有的木化石的质地呈现玉石质感，这样的化石叫树化玉，格外珍贵。这也是老王痴迷于化石的主要原因。

“木化石王”从坑里搬出时碎成8瓣

油房村下店组位于北票市正南方约100公里，这里就是老王所说的化石王所在地。

4月5日，在老王的指引下，记者驱车来到下店组。一阵“吱吱……”的响声渐近，老王说：“那是打磨化石的电锯声……”

车行至屯中，路旁有位中年男子戴着防尘面具，身系围裙。行至半山腰，老王紧跑几步，指着一个大坑说：“这就是当年我看到的最大的化石所在位置。”这个大坑坑口直径约4米，深约1.5米，但老王认为“这个坑不可能这么浅，肯定是回填了。”

引路的知情者介绍，还有一个更为可惜的化石也被盗卖了。在他的带领下，记者在不足十米远处又看到一个大坑，这个坑深约七八米，坑口直径至少有4米。这位知情者介绍，当年最大的那棵“化石王”被卖掉后没过三年，这个化石也没能逃脱被卖的噩运。这个化石的胸径约1.3米，高度是化石王的两倍。

当年到此采访的朝阳一媒体记者孙良曾拍下“化石王”的照片。从照片上看，裸露在外的化石至少有两人高。孙良介绍，他曾查阅了大量资料，没有发现比这棵化石还粗的木化石。

半个小时后，记者返回到半山腰，刚刚调转车头，突然从草丛中冲出两女一男拦住去路。

“你们是干啥的？”一名妇女高喝。她指着山头说：“这是俺家的山……”

这名叫程淑玲（音）的妇女告诉记者，他们是放哨的，“那（化石）是属于我们的，以前有人来挖被大伙给揍了！”程淑玲直言，“化石王”所在的山头就是她家承包下来的，当时没人知道山上的烂石头还值钱，后来兴起挖化石，她和老公才发现自家山上有两棵很粗的木化石。“当时只是露个头儿。”她说老公每天挖点儿，后来发现这个化石“断面直径1.82米，根径至少有2米多”。

后来一名姓张的男子相中了，出1.5万元给买走了。“为了运化石王，特意用铲车和抓钩机修了条路……”程淑玲称，对方光雇搬运公司把化石王运出现场就花了1.8万元，“遗憾的是，从坑里搬出来化石就碎成了八瓣，只好用摄像机拍下来，运出去之后再按影像记录拼装。”

时隔三年，程淑玲和老公在距离“木化石王”不到10米处又挖出一个仅次于头一个的树化石，“挖了3米多深时就被一名姓陆的（化石贩子）相中，给了我们4.5万元，然后自己找人挖，挖出来后发现这根树长8米多，断面直径达1.3米。”

程淑玲说没想到的是，这棵木化石被陆姓男子卖了30万！

对于两棵化石的下落，程淑玲说，第一棵化石现在可能被倒卖至无锡，第二棵化石被卖至天津，具体什么地方就不清楚了。

乡路两旁曾有数十家化石经营店

木化石的抛光加工与销售已成为当地不少村民致富的途径。记者注意到，该村虽然位于大山深处，但家家户户都是贴瓷砖的瓦房，石砖墙，铁大门，看起来很富裕。

几分钟后，记者遇见来时看到的戴防尘面具的男子。他跨进大门，满院尽是木化石，院内一名工人还在打磨着化石。男主人姓程，他将记者领进屋，东屋和西屋摆放着数十件化石成品，大的高1米多，小的高约10厘米，价格也从几百元至几万元不等。

谈及“化石王”，老程坦言：“价格卖低了，现在至少值100万元！”

“当年他们让我到无锡帮着打磨安装，每天给我200元，但我拒绝了，因为那时我每天在家挖化石至少可以赚800元。”老程说，现在管得严，不让挖了，“只能偷着挖。”老程介绍，也有人花钱雇当地村民上山挖树，不管挖没挖到，每人每天至少130元。

村民程淑玲说：“他们（执法人员）来了，我们就跑，最重要的是，挖的时候有人放哨。”

在村民田宏坤（音）家的院里，竖立着3棵木化石，每棵高约1.8米，直径约1米，用细钢丝绳捆绑着。

女主人说：“还没挖完呢，下边还有2米多的根，正挖着。”她告诉记者，村里挖化石大部分是合伙挖，一般都是亲属之间合作。

在接下来的采访中，记者发现每家大院都堆满了毛石（未加工的化石），男人负责加工打磨，女人边放哨边拦生意。

该村程姓较多，家族群居，十分抱团。一村民介绍，曾有人开三轮车来盗挖化石，硬是被打跑了。

当记者提出价格比朝阳市慕容古街卖得贵时，一位姓魏的村民说：“不可能，慕容古街的货都是从这里批发的，他们都是成车往外拉，价格不可能比这低。”

在巴图营窝瓜店屯，村民魏士友将记者领到屋后的驴圈里，只见里面有一棵长约3米多的木化石。他说这棵木化石刚刚挖出两个多月，就是从屋后的山上挖出来的。“现在后山以150万元卖给一个姓王的。”魏士友说，实际上就是打着种树旗号，干着挖化石的买卖。

北票市西官营乡的化石交易比较猖獗。当地知情者告诉记者，乡路两旁曾经有数十家化石经营店，如今抓得严，都关门了。

一位小伙还将记者带到西官营学校附近一个安着很多摄像头的胡同。小伙说：“化石都卖疯了，凡是安摄像头的都是倒卖化石的。摄像头一方面可以监控执法人员，一方面防止有人进院偷盗化石。”

采访时一名男子告诉记者，他家的化石在前晚被人偷走，损失惨重，从监控看，对方是开着一辆大车进来的，全家人正在调查此事。

盗挖者：被发现最多是没收，罚钱

朝阳市木化石有红色木化石、绿色木化石、玛瑙状木化石、炭化石英状木化石、水晶木化石等几大种类。专家称，木化石中以鸡血状木化石为贵，纯度越高价格越昂贵，甚至以克论价，高过金价。其次，玉质和纯度好的炭化状木化石也极具收藏价值。

收藏家王先生称，木化石在市场上价格一路飙升导致盗挖现象较严重。目前市场没有明确的价格标准，一路炒上来，木化石动辄数万元，甚至几十万上百万。

王先生认为，打击不力、管理缺失是导致化石市场乱象丛生的重要原因。巴图营乡国土资源所陈副所长介绍，对于“化石王”的去向并不知情，当年被盗卖时还未被调来工作。对于村民们卖化石，另一位李姓副所长说：“我们也知道，但我们只管盗挖，买卖归工商部门管理。”

两位副所长介绍，该所共有3个人，所长带着他们两位，负责全乡的土地资源管理，化石管理只是日常工作中的一项。在管辖范围中，两个乡中有4个盛产化石的村屯，管辖范围广，执法人员少。

采访中，一位曾盗挖过化石的村民毫不在地意说：“被发现了也没事，最多就是没收化石，罚点钱。”

记者查阅了2005年8月1日实施的《辽宁省古生物化石资源保护管理条例》，其中明确规定，化石资源属于国家所有，禁止任何单位和个人非法采掘、收藏、买卖、转让化石。第32条指出，违反本条例规定，构成犯罪的，追究刑事责任。

李副所长则称，《条例》中并没有明确什么样的行为是构成犯罪，“所以一般情况下我们没收化石，再罚款，就结案。”

《条例》21条中规定，经批准允许进入市场流通的化石，其持有者应在政府批准的化石交易市场进行。北票市国土资源局地质环境股长陈建军解释，化石分为国家重点保护的化石和非重点保护的化石，非重点保护的化石在取得国土部门颁发的经营许可证之后允许买卖的。

他强调，每一个交易的非重点保护的化石都有“身份证”鉴定证书。当地经营者对化石进行申报，然后由省化石局的专家进行鉴定，审核通过方可买卖。陈建军称，现在北票市有化石经营许可证的只有两家。

正是因为化石经营许可证难办，许多商家打着“奇石”的旗号卖化石。在巴图营乡政府旁，两排二层的“奇石”市场刚刚竣工。记者向一位姓刘的副乡长询问：“巴图营乡除了找到化石之外，还能找到其他奇石吗？”刘副乡长笑不作答。

北票市国土资源管理局王明英局长在接受采访时表示，不否认盗挖现象的存在，但政府一直在打击。“打击盗挖毫不手软。”王明英称，保护化石刻不容缓。他强调，盗挖不但使国家失去了珍贵的矿产资源，还造成了植被破坏。但管理的难度较大，全局共169人，需要管理全市4500平方公里的土地面积，人均管理面积达到26.5平方公里，比现在的城区面积还要大。

“正向市里申请编制。”王明英局长说，未来还要在重点区域架设摄像头。他还有个想法，对已遭盗挖的具有价值的化石，进行“抢救”性保护，给予经营者成本价格回购。

北票市工商局孔副局长承认，现在古玩一条街的化石经营业主确实属于无照经营。孔副局长说：“他们原来在西官营等地零散经营，现在被政府集中至古玩一条街，属于我们规划管理的业户，化石许可证正在申报。”

对于经营者的管理，工商局也是无奈。孔副局长说，明知村民在家卖化石，可是我们没有入户检查的权力，只有与公安机关联合执法时才能进入。待古玩市场的经营业户证件手续办理齐全后，将对超越范围经营的行为进行重点打击，并且要聘请社会监督员。

收藏家王先生则认为，要彻底保护化石，就应从根源上一刀切不办证，不让挖，不让卖，取消重点和非重点保护的区别，这样也有利于国土和工商部门的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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